曹谁访谈:《帝国之花》,中华文明现代主义转型的万花筒

露西拉·特拉帕佐     2021-06-20
摘要: 曹谁认为,虽然文明是多样的,世界各地的人们经历了同样的隔离生活,世界一体化正在深入。新冠疫情对人类虽然是灾难,但是给我的启示是,世界正在融合为一个共同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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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亲爱的曹谁,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写诗的,什么缘起让你开始写作?


我是在1999年在榆社中学的时候开始写诗的,我记得我的第一首诗是“我/戴着破草帽/窥天下”,后来我读到凯撒(Gaius Julius Caesar)的名言“我来到,我看到,我征服”,大概有同样的意思,我追溯我的写作目的,最初是想给这个世界精神的秩序。我从小对黑暗莫名地恐惧,我会害怕影子,以至于晚上必须有专门的人抱着才可以,我想这是我写作的深层次的原因,那就是对光明的追求,希望用文学照亮黑暗。我是从写作日记开始的,里面有诗歌、小说、剧本、散文,从1997年开始记日记,这成为我的一个一生的习惯,如今我的日记已经录了72本,可以说我的日记是我写作的摇篮。我在2002年来到中国青海,在那里开始大量写作,我意识到现在是一个全球化的时代,这就形成了我后来写作的主要风格,那就是创作一种“大诗”。

 

2、你的一本诗集《帝国之花》即将在意大利由花达西亚出版社出版,你有什么想对意大利读者说的吗?请你向我们介绍一下你的新诗集。


我的诗集《帝国之花》已经由意大利花达西亚出版社出版,纸质书和电子书同步上市,会在欧盟、美国、日本等全球几十个国家发行。这本书由意大利翻译家、汉学家、作家雪莲(Fiori Picco)翻译,她在视频中朗诵了翻译的《雪豹王子》,我感觉到意大利语的音乐美。这本诗集收录了我的40首诗歌,分别以意大利语、英语、汉语三种语言出版。这本诗集的名字《帝国之花》在国内外都引起许多猜测,所以我想从书名开始介绍这本书,《帝国之花》是我写的一首诗的名字。帝国的“帝”字在古汉语中的本意是花蒂的意思,中华的“华”的本意也是花朵,我后来在北京生活,这座城市是中华文化的代表,在格局上以紫禁城为中心向外以对称的环状扩散,好像一朵巨大的花朵在盛开。中华文化是一种中心主义的文化,这跟现代主义的非中心主义是相对的,在这种对比中,我找到中华文化在世界的意义。因为法国诗人波德莱尔(Charles Pierre Baudelaire)写过《恶之花》(Les Fleurs Du Mal),写出西方文明在现代转型中的奇异象征,我也希望通过《帝国之花》写出东方文明在现代转型中的奇异形态,这也是这本诗集的主题所在。

 

3、对于向远离自己母语文化的读者群写作来说,有什么挑战?


这个问题非常好。每个有抱负的写作者,都会面对这样的问题,因为你的作品要传播到母语文化之外的世界各种文化。美国基因学家斯宾塞·韦尔斯(Spencer Wells)的《出非洲记——人类祖先的迁徙历史》(The Journey of Man:A Genetic Odyssey)写到,黄种人、白种人、黑种人的基因有99.99%相同,我们的文化差异的道理也一样。虽然东西方文明差异很大,但是我觉得人类文明的共同性要远远大于差异性,所以只要写出独特的人性,我想东西方文明环境中的读者都可以感受到。但是我还要讲这0.01%的挑战。我在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学习英语,所以我对西方的历史和文化比较熟悉,我的作品的主题之一就是“融合多种古文明”,主要是罗马帝国传承下来的西方文明和中华帝国传承下来的东方文明,所以在我的诗歌中,经常会找到两种文明的对应点,同时延伸到其他古文明,比如巴比伦、波斯、印度、犹太、埃及。这个问题我会延伸到下面对东西方文化元素的对比中详细谈论。这种挑战,不仅是对我的挑战,同时也是世界文明发展的挑战,那就是如何在这种多元的文化中建立一种世界文明,去创作德国诗人歌德(Johann Wolfgang von Goethe)在1827年提出的“世界文学”(Weltliteratur)。

 

4、在你的诗歌中,我们可以感受到一种对你的文化源头的中国的强烈归属感,但同时可以看到你对全世界文明有着广阔的包容性。你的祖国的哪些元素激发了你的诗歌创作?这些元素相对应的异域文化元素是什么?


卢茜拉,你的看法非常对,尤其是你提出的“元素”这个概念。我的诗歌中,既要从中国传统文化中提炼元素,又要找到西方文化的对应元素。如同古希腊哲学认为世界由“土,气,水,火”四种元素组成,中国传统哲学也认为世界由“金,木,水,火,土”五种元素构成,人类文明在最初都是有同样的母体,后来东西方文明发展出不同的文明形态,但是他们是相对的,我赞同艾略特(T. S.  Eliot)所讲的“客观对应物”(objective correlative),虽然他本意讲的是意象和世界的对应关系,在这里同样可以借用来讲东西方文明的对应物。举例来说,在我的诗歌《帕米尔堡:九个龙子和九个缪斯的洞房》中,寻找东方文明的代表“九个龙子”和西方文明“九个缪斯”对应关系;在诗歌《亚欧大草原上失去嘴的狮子》中,寻找中国古都长安和欧洲古都罗马的对应关系;在诗歌《罗密欧与祝英台》中,寻找西方爱情故事“罗密欧与朱丽叶”和中国爱情故事“梁山伯与祝英台”的对应关系;在诗歌《我们的一个梦胜过十万种人生》中,寻找东西方文明中各种文化元素的对应关系,过去人类七大古老的文明中心巴比伦、犹太、埃及、希腊、波斯、印度、中国的对应关系。如同古老的哲学,我们从世界中提炼元素,最终组成一个全新的艺术世界。为此我倡导“大诗主义”,核心的观点就是融合古代和现代文明(融合古今),融合西方和东方文明(合璧东西),融合精神的和世俗的文明(合一天人),创造一种像史诗一样的“伟大的诗”。意大利诗人但丁(Dante Alighieri)的《神曲》和中国诗人海子的《太阳》(七部书)大概是这种诗歌的典范。大诗主义(Great-poemism)在汉语诗歌写作中成为一个思潮,在2018-2020年曾经爆发过一场席卷诗坛的论战“曹伊之争”(Poetry Debate Between Cao Shui and Yi Sha),主张大诗主义的曹谁和主张后口语诗歌(Post Colloquial Poetry)的伊沙分别代表两个流派论战,有一百多位诗人写作论文五百多篇,我想最终世界的诗歌是需要创作一种融合的“大诗”,从这样的理念出发,自然要寻找东西方文明或者各种文明的对应元素。中国现代诗人韩东提出“诗到语言为止”(Poetry ends with language)的口号,他是反对隐喻的,我当然明白,他提出是针对中国朦胧诗(Misty Poetry)走向晦涩,但是这就像打开潘多拉的盒子,让诗歌失去最核心的隐喻功能,这也是我在“大诗主义”中呼唤回归的诗歌精神。

 

5、你个人对自己作品的主题有什么看法?你的写作灵感来源是什么?


我是在1999年从创作诗歌开始的,出版过《亚欧大陆地史诗》《通天塔之歌》《帝国之花》等十本诗集;2008年开始同时创作长篇小说,出版过《昆仑秘史》(三部曲)《巴别塔尖》《雪豹王子》等十部书;2012年开始同时创作影视戏剧本《孔雀王》《昆仑决》《雪豹王子》等。我的创作主题比较多样,但是核心的主题有三个“通天塔顶” “昆仑世界”“人类理想国”,核心的问题是“东西方文明融合”“中国的现代性转型”“个人在整个世界秩序中的存在意义”,我认为人类来自同一个地方,必将走向同一个理想国。跟我的创作主题相关,我的创作主要来自中国现实转型中的事件、从我到这个世界的秩序、我对东西方文明对应关系的探索。我的儿子名字叫曹亚欧非(Eurafrasia Cao ),这也是我的一个心愿,人类从古老的亚欧非洲起源,必将走向世界共和国。

 

6、在过去一年的隔离时间里,你的写作有没有改变?如果改变了,是如何改变的?


虽然文明是多样的,但是世界各地的人们却经历了同样的隔离生活,世界一体化正在深入。新冠疫情对人类虽然是灾难,但是给我的启示是,世界正在融合为一个共同体。这对我写作也产生深远的影响,我写了一系列世界主义的诗歌《通天塔计划》,我相信世界各民族的人类正在走向人类最初在《圣经》中建造的“通天塔”(the Tower of Babel)。我除了主要写作诗歌、长篇小说、影视剧本外,我还会做翻译的工作,过去一年我更多地融入了这个世界,我觉得翻译是一种神奇的工作,通天塔的建造过程也是让人们讲同一种语言的过程,或者我们就叫做翻译。如同人类文学经历了农业时代以诗歌为主的抒情文学,工业时代以长篇小说为主的叙事文学,信息时代以影视戏剧为主的戏剧文学,我的创作也大概经历这样的历程,所以除了语言翻译的重要性,我还认为文学体裁也应该翻译或转化,从诗歌到到小说到剧本有一种转化关系,比如我的诗集《亚欧大陆地史诗》,转化为长篇小说《昆仑秘史》,又转化为电影剧本《昆仑决》。所以我提出“剧小说运动”,希望小说和戏剧可以互相转化,因为所有的文学类型都来自同一个理念,可以转化为诗歌、小说、剧本。这种世界主义的转化主题深刻反应在我的新作品中。我觉得精神世界的通天塔是由不同的语言文化支柱建造起来的,当这些语言文化相互翻译后,那么精神的通天塔就建成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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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谁简介:

曹谁,作家、编剧、诗人、翻译家,北京师范大学文学硕士。原名曹宏波,字亚欧,号通天塔主。曾参加鲁迅文学院第14届作家高研班、中国文联第9届编剧高研班、中国作协第8届作代会、第8届青创会。1983年生于山西榆社,2008年去职远游,在西藏、新疆周游数月而返青海,开始职业写作生涯,现居北京。2007年发起大诗主义运动,2017年倡导剧小说运动,2018年发起曹伊之争。有诗集《冷抒情》《亚欧大陆地史诗》《通天塔之歌》等七部,长篇小说《巴别塔尖》《昆仑秘史》(三部曲)《雪豹王子》等十部,翻译有《伊斯坦布尔的脚步》《普罗米修斯之歌》等三部,写有电影剧本《昆仑决》《子弹上膛》《功夫小鬼》、电视剧本《孔雀王》和舞台剧本《雪豹王子》等百余部集。作品发表于《人民文学》《诗刊》《作家》等文学杂志,入选上百部权威选本。有多部长篇小说改编为影视剧、广播剧、舞台剧等。有作品翻译为英、法、德、日、韩、印地、意大利、西班牙、土耳其等二十余种文字。曾获首届中国青年诗人奖、第五届青海青年文学奖之“文学之星”、第四届曹禺杯剧本奖、意大利第27届《乌贼骨》诗歌奖、第五届中国诗歌春晚十大新闻人物等文艺奖。曾参加第30届麦德林国际诗歌节、第26届哈瓦那国际诗歌节、第4届青海湖国际诗歌节等多个国际诗歌节。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电影文学学会会员,世界诗歌运动成员,《大诗刊》执行主编,《汉诗三百首》执行主编,《世界诗歌》副主编,世界诗歌网副总编,华语诗歌春晚副导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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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露西拉·特拉帕佐(Lucilla Trapazzo) ,意大利籍瑞士诗人、画家、剧作家、翻译家。她创作诗歌、戏剧、绘画、评论等,同时也做演员、导演。在她的作品中,她擅长综合不同的艺术语言。她的诗歌曾入选多个国际选本,在多家文学杂志发表,并获得众多奖项,其中她的作品《黛安娜》获得了2019年意大利都灵市I Murazzi一等奖。她曾参加马其顿、突尼斯、阿尔巴尼亚、塞尔维亚的国际诗歌节,她的艺术作品曾在英国、美国、法国、意大利、比利时、荷兰和南美的国际展览和艺术节上展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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