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刀诗八首
大雪之后
父亲让我
扶他去厕所
扶着他的胳膊
我的心一路往下沉
父亲太轻太轻了
他的胳膊
瘦得像鸟的翅膀
感觉稍不留神
他就会从
我的手上飞走
日子·一
按响防盗门的对讲机，
女儿知道我把摩托车停好了。
我们在二楼相遇，
她松开我的脖子，
接过我手中的塑料袋
打开发现是件雨衣
不好意思还给我。
她拉着我在电脑键盘上，
走累了的手。
上到三楼，
她突然记起什么似的，
凑过来小嘴，
在我被车辆尾气，
涂黑的脸和胡茬上，
吻了一下。
我看清了汗水的全部
我看清了生活的全部
但我看到的只是一根白菜梆子
我看清了树的全部
但我只看到一片叶子
我只看到马甩动的尾巴
但我看清了一只牛虻的全部
我只看见民工的小半边脸
但我看清了汗水的全部
我没有看清天空
但我看见一只鸟儿
已经从窗口飞过
2002年
钢琴
每一间屋子，
都有一盏藏过飞鸟的灯。
多少年来，
我一路逆风而行。
今天，我拧过身去，
把村庄别在带雨的小冲。
不要问我什么是米汤，
什么是茶油？
抛起的石籽终将回到地面。
是谁把那些光亮
又送回雨中。
樟桥啊，
没干坏事，
我也要向你认错低头
2012.7.16
反过来
我想告诉你，
鲜血在反面。
你翻过来啊，
你反过来读，
你反过来。
再翻过来啊。
2012.8
古船说
一切曾经那么遥远
说近就近了，近得像泥土一样
让人伤心，极不情愿
想要迎风卷浪重来
我只是一粒盐锈蚀在时间上
谁在睡眠外玩耍
谁在冬天的礁石上开花
谁在蓝色恐惧中
乘风破浪茁壮成长
谁发布的天气预报金口玉牙
2022.06.10于新西兰
梦访杜临观
我一路风尘仆仆，
从草堂一直追寻至杜临观旧址。
这些浅水、野花，
这些白得发亮的时间，
让我的脸上
有了遥远而又敬仰的泪光。
这才叫好雨啊，
我固执地认为，
这打湿我的，
还是当年的雨，
拦在我跟前的水，
还是当年留你的小河
我在此驻足，
长久地凝望。
一代盛世，
你的唐朝已经成为历史。
这有什么呢。
这是规律，
只有黑白交替的时间才叫日子，
只有能够死去的时间才叫做生命。
不是吗，
石头没有生命，
刻上文字也没有。
盛唐不在了，
可山河还在，
雨水还在，
花和草还在，
杜临观旧址还在，
你写下的诗篇还在啊。
站在这儿，
我分不清时序。
我不像诗人，
更像是你写下的一行诗句。
在一滴滴雨水，
一块块石头，
一丛丛野草中间，
我站着不动，
雨往地上浇洒，
水流向远方，
杜临观的美丽，
和我的小村一样，
坚忍、破败而又难言。
2012.12.1
要有光
有了马
有了黑白蹄子
明灭闪亮
日夜兼程
生命纷纷退让
要有水
便有了堤坝
有了高出
两岸的机会
要相爱
要五谷丰登
安居乐业
便有了
隔空相对
一颗果子流蜜
爬满众生
便有了家园
有了幸福的缝隙
2022.7新西兰
作者简介：老刀，当代诗人，被喻为开辟了一条属于自己的写作之路的平民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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