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黄河装不下我的爱情
黄河南岸有生活的片场
小伙子为姑娘擦拭嘴角的菜渍
很投入、轻柔
眼里有黄河的波纹
“我多想爱人在身边,
也为她擦一下嘴角”,我说。
姑娘反应迅捷:“那您也带嫂子来啊!”
“怎么带?一条黄河装不下我的爱情”
我脱口而出。
流水汤汤,长势蔓延的高贵
更接近幽美
在四季枯荣中澄澈
春风在跑,在舒缓中叙事
眼前的恍惚还是老样子
像隔世的回眸
我请这位姑娘和小伙子
再现一下刚才的场景
姑娘羞涩的双手捂面
笑得像幸福一样。
空腹的沙子被缝入大河里
漂白了飞翔的行囊、大地的烟火
一条黄河装不下我的爱情
落叶是爱情的雀斑,土地的闪白
我们是阳光下的阴影
落叶是爱情的雀斑
土地的闪白。
太多的语言都在飘落的途中
单薄。也从此精神抖擞
金色是银杏的晚年,不是末日
不是没有轮回的人的这一生
午后我就要乘航班返程
天上是我路过的一条道路
无法驻足,也无法停留
这天上的荒野铺满灵帐
我们是一群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人
不知不觉中,我们的身体
在阳光下,长满爱情的雀斑
落日
这么多年我总像一张软纸
模糊不清又层层叠叠
浓稠的牧歌飘远如丝如酥
云杉喑哑落日斑驳
这样的高清屏保
点燃和熄灭了我们的目光有许多年了
我这里也有足够多的短暂的落下
长久的沦陷和微弱的渔火
落日,是我病逝多年的父亲
我的来处有影
落日,是我86岁高龄的母亲
我的去处无踪
落日,是16岁的丫头对我的怨恨
不知是明年还是后年才能化解或依然如故
落日,是我身边这位爱穿红衣的女子,
我怕她离开所以总是在梦中醒来
看床边的她在还是不在
我答应过的事,就在尼勒克一笔勾销了吧
摇晃的草儿像动荡的半生
忽左忽右的被风吹着
倒叙的生长
等待或祈祷,牵挂或梦绕
都不过是摇曳的一种
没有谁是完整的,尼勒克是。
没有一种空旷是不被割断的,尼勒克是。
没有一种距离可以穿越,尼勒克是。
总有一种辽阔连接天地
总有一次相遇远离黑暗、悲凉和泥潭
总有一种倾心一泻千里
这就是你的尼勒克
有铺天盖地的自由
雷电可轰鸣,浩淼可密集,花期可持续
有多少血洗就会有多少花开?
有多少厮杀就会有落叶满山坡?
在尼勒克,热血渐冷
在尼勒克,暗流静止
没有什么波谲云诡
只有我眼中的尼勒克
湿漉漉的裹着我
远离那些趟过之后才知深浅的河流
痛是百废待兴的,疼能疼出最美的风景
转场的马群、羊群、牛群
尼勒克,是一条找家的路
除了答应给母亲和女儿的大把时间
我答应过的事,就在尼勒克一笔勾销了吧
就在这里
陷入万劫不复的拥有里——婴儿一般。
在唐布拉草原,我不会是过客
和到过的许多地方一样,来了就会离开
甚至到过都不曾记得,比如
朋友说我曾路过此处
唐布拉,虽然我当初没有记牢你的名姓
我不是“苍白而飘忽的影子”
其实我始终将自己当作一根草
是来草原寻根的。
旷原起伏,远山翻越
作为从不向生活妥协的游客
无论是枯黄还是青葱,
都有眷恋和神往
不仅仅是辽阔的永生或是短命的辉煌
总之草原还没有停下来,我们还没有停下来
草原在走着,她的臣民:牧人、羊群、牛群、马群和河流
乃至日月星辰在走着
作为背景,不可忽略也可模糊的
都在跋涉中疯长
一匹马驹离群寻找妈妈
远处的瀑布在它眼里只是山沟里的一道水
它安静下来时妈妈嘴里的一根草
像美丽的姑娘
就像此刻的我
刚刚悄悄的嘱托朋友们
为曾经给我带来灾难的人
默默的去拉拉选票。
在没有离开草原之前
我还是喜欢成全:以德报怨。
草原是最诞生柔情的地方
一棵棵草连接另一棵棵草就会连成波浪
壮美、辽阔、荡气回肠
一个个人连接另一个个人呢?
我能想到的只得让我沉默
我只想说我的命运
远不如一棵草的命运来得更纯粹。
在唐布拉草原,我怀揣着不能放弃的固执
保持着热情也保持着敬畏
草原赐予我的我将回馈——
深藏不露的生长、随时随地的感动
和草儿们一起在风中
为我们心中的热爱一一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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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广才,1969年出生,诗人、诗歌评论家,生于河北,现居天津,《天津诗人》诗刊总编辑,第14届河北文学院签约作家,出版有诗集《罗广才诗选》《诗恋》和《罗广才诗存》等多部。